人树_第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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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第4/4页)

之中,他曾经坦白地承认自己的软弱。现在他似乎应该否认这种软弱了。不过,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实际上并无这种必要。

    突然,他从他们站着的那个院子里走出去,穿过另外一个较小的院落,推开一扇灰色的门,院子里,一株木兰树垂着枝叶。这场“盛典”进行到这里屈塞·皮博迪不知道他该怎样看待斯坦·帕克,看待他那自信的脚步,以及修整得很好的院落。奥塞咬着嘴唇,他穿着一件挺长的绿色旧大衣。这是怕天气变化才穿的。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碱性碳酸铜的颜色。

    那头小牛犊就在这儿。它那亮闪闪的鼻子好像对生活表示怀疑。它在四条小腿的支撑之下蹒跚,温柔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嫩芽似的犄角在一无所有的空间顶撞。斯坦·帕克做出各种各样抚慰它的声音。他像撑开两把扇子似地张开一双大手,跟在它的后头走着。牛犊蹒跚着,树叶戏弄着它。它很不乐意接受这种抚慰,它的头颤栗着。

    “一头不错的母牛,斯坦,”奥塞·皮博迪说。他的声音清晰洪亮,听得出来,他不是那种容易让步的人。

    牛犊跑进最里面那个小院。它要不是因为不高兴,一定会撒着欢儿嬉戏一番。它很快就跑开了,带着惊恐,喷着粗气。

    “骨架真好。我想摸摸它,”奥塞·皮博迪说。

    他捋起袖子,急切地催促,迫不及待地想摸摸这头小母牛的皮rou。

    斯坦·帕克轻手轻脚绕过来。在他摸到它毛光闪闪的脖子上面拴着的绳子之前,空气的流动变得滞重而迟缓,明亮的早晨颤动着,一时间等待着。

    “它还挺老实,”奥塞·皮博迪说。他打量着那头奶牛。

    他开始这儿捅捅,那儿捏捏。他怀着一种愤恨的兴奋抚摸它,就好像这是使他那平静的生活激起涟漪的唯一的乐趣。

    斯坦·帕克搂着那个小牛犊。羽毛斑驳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搜戏着,从天空中落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鲜牛粪和刚下过雨的味道。他没有力量抗拒所有这一切,以及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他站在那儿,对奥塞·皮博迪说的话不管是什么,都报之以傻乎乎的微笑。

    “是啊,奥塞,”他说“它可长出一副产奶多的好奶牛的骨架,好奶牛的屁股。”

    他站在那儿微笑着。他是个块头大、身板直的男人。现在他满脸朴实、仁慈。他感觉到这是至高无上的德行。是呀,要不然木兰树的叶就不会这样垂下来了。他垂下眼帘,瞅着靴子上的泥土,为自己的幸福感到一点羞愧。

    “有一个xx头可能太短,”奥塞·皮博迪说。

    “牛犊子会把它揪下来的。”

    “那当然。可它要是不下犊子呢?”

    “那就卖牛rou去。”

    “啊,不,不,斯坦。我可不想自搭上时间,”他开始讲为什么不想白搭时间的原因。

    不过那理由经不住推敲,不能和院子里那几根笔直的柱子相比。这些柱子是斯坦·帕克伐倒、砍光溜了,栽起来之后又用泥土夯实的。这座院落地势挺高,绿树成荫,天空从枝叶的缝隙显现出来。现在,阳光闪耀,斯坦·帕克闭上一双眼睛,听邻居那台笨的解释,仿佛化作层层跳荡着的理解与满意的涟漪。他对善良的理解是摸不透的。

    奥塞·皮博迪生气地望着斯坦·帕克,心想:你确实是个古怪的家伙,是头脑简单,还是大智若愚?

    “这头牲口你要多少钱?”他突然很快地低声问。

    “六镑,”斯坦说。

    “天哪,这么个小牲口要六镑!没听说过,斯坦。你到别处去卖吧。我是个穷光蛋,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孩子们的教育、穿的衣裳、生病,还有他妈的医生的账单。老婆也是个没用的病鬼。从生了最小那个孩子起,她就没好过。皮林格医生说她是得了zigong脱垂。唉,这就是我的运气。他们告诉我,非得送她到悉尼,找一位专家还是什么玩意儿才行。当然罗,我不懂得这些。斯坦,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钱买奶牛。”

    然后,他站在那儿家颜观色,看见斯坦·帕克在手里揉搓着小牛犊脖子上面搭拉下来的那条绳子。

    斯坦·帕克一言不发。他真希望能一个人待在这儿,因为他无法容纳这一天这美妙的一切。所以,他就这么揉搓着那截绳子。

    “我要是戒掉一两样嗜好,”奥塞·皮博迪边说边家颜观色“也许能掏得起三镑。但是人总是人,斯坦。你总得抽一两支烟,买点彩票什么的。不过,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出三镑。”

    喜鹊发出一阵清脆、冰冷、悠长的叫声,浩渺的天空越发显得空阔、辽远。于是,斯坦·帕克松开他那双抓缰绳的手。这个奥塞·皮博迪属于那种可怜巴巴的人。

    “好吧,奥塞,”他说。“如果你愿意,就出三镑把它拉走吧。你可是得了头好奶牛。”

    “哦,这一点我不怀疑,斯坦。你家的奶牛是良种嘛。这是钱,我带来了。咱们点一点。”

    他们点了起来,一张一张地点。

    斯坦·帕克接过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装进口袋。对于这次交易以及大多数活动的重要性他都持怀疑的态度。不了解他的人或许以为他对自己没有什么把握。可是如果他以前对自己没有把握的话,这天早晨,他是有把握的。他那么有把握,帽子斜拉在眼前,隐藏起他的胸有成竹。当然,到了这个时辰,阳光也是让人炫目的。

    然后,那个神情猬琐的奥塞·皮博迪爬上他那匹皮毛粗糙的马,牵着那头小牛犊,向旁门走去。他把身体朝马脖颈俯过去,扇动着一双肘子,就好像生怕失掉它似的。

    他走了之后,俾坦·帕克向他那所房子走回去。妻子正甩打着掸帚,向窗外张望着。

    “喂,”她说“他给钱了吗?”

    “懊,”他说“按我要的给了。”

    那声音是从他的帽檐下面传过来的。

    “按你要的!”她说。“这我可没有料到!”

    她紧紧地抿着嘴,克制着心里的柔情。

    “可那个奥塞、皮博迪挺可怜,”他说。“他说他的妻于得了zigong脱垂。”

    “哦,”她说,掸帚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这倒有可能。”

    然后,她抽身回屋。她本来可以在窗台前头多待一会儿,瞧沐浴着阳光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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