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树_第二十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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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第5/9页)

“豆粒”在脑子里滚来滚去、哗哗作响的话,他那轻松、和谐但也空虚的生活本来会很快乐的。现在,他生气了。这场戏是朝哪儿发展呢?他搓着一双手问自己。他虽然已经不再干活,可这双手依然像蟹壳一样粗糙。

    “这个做法可真是太怪了,”艾米·帕克说。

    “什么做法?通好?”

    “不是,”她哺哺着,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往那个男人耳朵眼儿里灌毒药。”

    她受不了人们治耳朵痛时,拿一只咝咝响的小勺往里灌甘油或者热油。她打了个寒战。这些想头从她头脑的每一个通道流过。

    是那些慵懒而漫长的下午毒害了她。她等呀等,简直能在墙上撞开自己的脑壳。那个男人,那个没用的家伙。装模作样,好像不想做那些事情,而事实上又确确实实在做着。

    黑暗中,她动了动,朝丈夫靠得更紧些。

    哦,你已经捱过了那个年代,你已经不需要这一切了。你现在到了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她想。或者,惊慌之中,那个时刻像一缕光、一股声狼从灯光明亮的舞台照射过来,笼罩了她。你什么都需要,可又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我要斯坦,我要雷,王后说。我说不准我有些什么,也说不准我是否知道我有些什么。

    当王后和那几个影子似地跟随着她的人看不下去那个表演死板的小片断,逃进黑暗之中,舞台上一片喧哗。看起来她是吓跑的。

    老太太坐在顶层楼座上怏怏不乐。她想重新得到她的小男孩。她正坐在那张大铁床上,在跟年轻的丈夫摩肩比膝。

    戏——《哈姆雷特》这出戏还在继续演下去,包括其中的疯狂以及所有别的内容。

    菲利娅不那么动人,她缺少个性。不像巴布有一次那样让我害怕。因为现在我已经习惯于这些事情了。当然,仍在学习。到时候,也许我也会捉摸透斯坦的。可是这股疯狂劲让人受不了。这出戏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疯子们就像受过教育的人一样,说着他们自己的语言。

    然而,你还是不得不面对一切——死亡和葬礼,倒是普普通通,合情合理。他们在埋葬她,泥土纷纷落下。

    末日即将来临的沉重的声音在整个剧场回荡,人们都忘记肌rou的痉挛、衣服上的皱折,以及行行诗句所无法忍受的压力。已经接近全剧的尾声了。所有的人都手执匕首,对准他们的心脏,或者他们胸口的紫罗兰。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反正都是这副模样。

    那些动作敏捷自如的男演员们很快便用真刀真剑,或者唇枪舌剑互相劈砍起来。哈姆雷特本人——到目前为止,他扮演第二个鬼魂,即记忆的那个鬼魂——欣然赴死。这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现实。其他东西与之相比,都是过去,或者未来,是故事,或者展望。有一阵子,演员们都陷入沉默,难于启齿,说出尊重别人的话来。只是气喘吁吁,或者刀剑相击丁当作响。哈姆雷特出现在人们眼前,一盏灯闪闪发光,照耀着他那湿乎乎的衬衫。

    许多在黑暗中观看的人们也都在冒汗。因为《哈姆雷特》的结尾太复杂了,很难理解,除非自己经历过。当被杀死的人堆积在一起,斯坦·帕克——坐在楼上的这位老人相当冷漠,没有表情。整整一晚上,他在满舞台洒下的连珠妙语之上游逛,与演员们息息相通,并且经历了相似的梦幻。现在,在这出戏结尾的时候,他却退避三舍了。他在那儿坐着“缕灰色的光——和早晨卧室里看到的光十分相似——不知是出于偶然还是有意,照耀着舞台。这是那种让人们感觉到自己要死的光。

    这么说,我要死了,他想。但是看起来还不大可能。

    “死尸”们从地上爬起来,鞠着躬,好像他们自己应该对这种变化负责。红色大幕徐徐落下,斯坦·帕克还在那儿坐着,想自己的心事。

    “你的外套在哪儿,亲爱的?没丢吧?”妻子问。她觉得应该强迫自己为现实生活做点事。

    “我想,在座位下面。我把它放那儿了,”老头说。

    “啊!”她说“全是尘土。瞧,还弄得这么皱。这是你的好外套!”

    这么说,我是要死了,他想。可是因为这个主题太大了,难以把握,他便像个下了台的演员站起身来,问道:“你喜欢这出戏吗?”

    “我想好好喝杯茶,可是我们别指望能喝上,”艾米·帕克说。“你的外套全弄脏了!”

    她总是刷呀、拍呀,好像要恢复什么似的。不过他也总是由着她。

    他们沿着那道楼梯下来。她很高兴他没再向她提问题。因为她看到、听到的有些东西让她心神不安。关于那位王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呀!哦,就好象她自己暴露无遗。还有些东西她也不明白,而只是通过回忆起来的一大堆话,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这场戏看完了。这以后不久,他们就回家了。

    他们的回归是一种对习惯的回归,以至于斯坦·帕克很快便能抛开对死亡的预感。他并不是故意要这样做,而是这桩事情自然而然就从他心里消失了。习惯代替了思想,或者从中抽走了它的刺人之处。他脸上挂着微笑,四处走动,腿更勤了,去干那些似乎是必须去干的事情,或者是为了去干,而使得这些事情非干不可。他脸上的微笑尽管是一种不经意的微笑,可是谁看了都觉得那是一种心满意足、和颜悦色的标志。他得了个“是位好脾气的老头”的好名声。可不是,哪里会有这样的邻居,竟然可以透过表面现象去探究到灵魂深处的情况呢?

    老头心里显然非常宁静。他干起了织网的活计,为了帮助他买的那对雪貂“狩猎”还专门织了几张网。很快,他就在这周围走动起来,到房后那条溪谷,也到还没有盖上房子的乡野。把雪貂装在一个小盒子里,背在背上,还挎着一支非常重的老式猎枪,身后跟着一条落满尘土的黑狗,狗耳朵上有一片疮。

    有天傍晚,因为发生了一桩事情,而使斯坦·帕克一直难以忘怀。那是一个静静的、冬天的傍晚。风停了,但还有丝丝缕缕的冷空气沿着小溪干涸了的河道流动,几乎像水一样能摸得着。老头和他那条老狗在似乎是由铅和铜两种金属构成的天空下面走着,听得见小树枝在脚下断裂的声音,连一声咳嗽都那么刺耳。这情景很容易让人相信,世界上只剩下了你自己。矮树丛僵硬的、针一样的叶子渗不出善良的树液。不过此刻谁也不企求善良。岩石和寂静,光它们自己就足够了。

    老头固执地走着,脚步不稳,突然滑了一下。他像一个破旧的稻草人,伸着两只木头做的胳膊,一支枪挂在一条胳膊上来回晃动。那个装雪貂的、上面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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