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与荣_第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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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2/4页)

。他害怕了,怕承担责任。他可能会后悔万分。为什么这么蠢,把小娜逼到死路上。他会捶自己头吗?景立贞会冲儿子瞪眼吗?他们一家会陷入极大混乱。当初不该那样对待康小娜。顾晓鹰不该在民族宫前那样羞辱她,景立贞不该不接电话。你们好好后悔吧,来不及了。顾恒一定会训斥他们。她这样想着,眼泪又涌上来。为了他们的后悔,为了他们的害怕,她死也是值得的。

    她站在了投河的位置上,任泪水模糊着视线。这段河水并不是最深的,淹不没她怎么办?但她不愿再换地方;河岸上,似乎有人在议论:那个姑娘打算干啥?应该躲开他们。但她不想再躲了。咬咬牙,闭上眼,应该头冲前扎猛子一样投水。她扑出去,在离地的一瞬间,她突然害怕了,但已收不住了,落入水中。她扑腾着,挣扎着,一口一口喝着水,她现在才知道:她不想死。有人从河岸飞跑下来,扑入水中,她在一闪中看见:那是苏健。

    黄昏时分,因为是星期日,大杂院内一片嘈闹。康小娜双手搭在胸前,静静地躺在家中,早晨自杀未遂,却造成了流产。这时,她脸色苍白,既疲倦又麻木。

    苏健沉默地坐在一旁看护着她,母亲刚刚出去了。

    “你还没收到我的信吧?”康小娜小声问道。

    苏健看了看她,没有表示。

    “我和顾晓鹰…”

    “我收到信了。”苏健阴沉地说了一句。

    康小娜不言语了,她在信中已把一切都说明了。屋里是一片晦暗。“今天早晨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护城河?”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问。

    苏健俯身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一直在跟着我?”她转过头尽力笑了笑。

    苏健沉默着。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你生我气了?”她小声问。

    又是半晌沉默。

    “苏健…”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苏健没有抬头,低沉问道。

    她仰望着屋顶微微摇了摇头。顾晓鹰什么时候能收到信,他会后悔吗?如果知道她没死,他会来看她吗?提着点心,拿着一束鲜花,顾晓鹰朝她走来…

    她眨了眨眼,苏健在阴暗中一动不动地等她的回答。

    “你能不能去…去找找他?”她小心地问。

    沉默了几秒钟,挪了一下脚,苏健仍低着头,简单地答道:“行。”

    “如果找见他,就…”就什么呢?她还不清楚。

    “要不要揍他一顿?”苏健从牙齿缝里声不大地说道。

    “不…”

    苏健冷冷地瞥了一下康小娜,和她的目光相遇了,他更阴沉地垂下眼。

    “你去揍他干吗?…他人多势大,你会吃亏的。”康小娜说。

    “我不怕。”

    “你…”“让我找他干什么,你就说吧。”苏健略微撑起一点身子。

    “也不知道他收到我的信没有?”

    “把你现在的情况告诉他,是吧?”

    “嗯。”“我能办到,是不是还要他来看你?”

    “也不知他会不会来?”

    苏健盯了康小娜一眼,冷冷地站起来:“他应该来吧。”

    楼上那几扇是顾晓鹰家的灯窗。他在楼下一排柏墙边来回走着。他已冒充顾晓鹰的同学打过电话,知道顾晓鹰还没回来。他要在这儿等见他。夜越来越深,街灯越来越冷清,车辆越来越稀少。他来来回回地走着。他是男子汉,他感到自己的凶狠,像块很大的铸铁,四肢都是钢筋,牙关像台钳一样强硬有力。但他只能这样一来一回地走着,等着,完成一个他所爱的姑娘交给他的使他感到耻辱的任务。

    他用步子丈量着两根电线杆之间的距离。再等十个来回,再等二十个来回,再等…已是后半夜了,他还这样机械地走着。他在黑暗潮湿的土地上用脚步播种着仇恨,每一步落地都有实实在在的仇恨从脚底注入大地。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仇恨。

    一个住大杂院的男人对另一个住豪华居室的男人的仇恨。

    夜是那么静,没有人干扰他。正是这播种仇恨的节奏,使他不知疲倦地来回走着。大地是黑色的、冰凉的,他的仇恨也是黑色、冰凉的。如钢一样阴森,又如铅液一样沉重地注入大地。

    天亮了,顾晓鹰还没来。

    他又等到上班时间,还没等见。他思忖了一下,终于离开了,坐车来到他早已考虑要来的地方。

    十五层楼上的一套普通公寓,米黄色的门上钉着一块不大的方牌子:

    人生咨询所

    他犹豫再三,推门进去了。

    这是一套三居室。很小的门厅,三间房门半掩着,听见里面不高的说话声。厨房门敞开着,明晃晃的玻璃窗,给门厅里照了光亮。门厅里一张小二屉桌,靠里一把椅子,靠外一个方凳,桌上是一小架像医院病历一样的牛皮纸袋。贴墙一条能坐五六人的长椅。像一个小医院的儿科门诊。

    右边房门大开了,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像护士,又像小学教师。“你是来咨询的吗?”她问。

    “是。”

    “请坐。”她在二屉桌里面的椅子上坐下,指着方凳说道。

    他小心地坐下了。

    来咨询的人不多,厨房里又分明堆着锅碗瓶罐等生活用品,这多少使他去了一些敬畏神秘的紧张心理,同时又多少有些失望。就这么简单的地方?

    “你要咨询什么?”对方拿起笔,抽出一个“病历袋”那上面印着“咨询记录”四个字。

    “我…”

    “很难说,是吗?”她温和地一笑,并不意外。

    “是。”

    “是为你呢,还是为别人咨询?”

    “嗯…”“也很难说?是为一个与你有关的人,是吗?”

    “…是。”

    “是爱情方面的事,还是其他方面的?”

    “就你开始说的那个方面。”

    对方善良地笑了笑:“与你有关的人是个女性吧?”

    “是。”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名字,你的事情,我们绝对为你保密。你没看那上面写着呢。”墙上贴着一张《咨询条例》,一二三四五六七。“如果你实在不愿说真名,化名也可以。什么?苏健?苏联的苏,健康的健,多大年龄,在哪儿工作?不说具体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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