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与荣_第十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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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第2/4页)

再对她来一点保护。

    小莉,你的小说我这两天是抽空看的。有很多想法,一直想和你谈谈,这可能也是一个评论家的职业习惯吧。(笑笑)这两天很忙,还没来得及整理我的想法,以后再找机会详谈(留下和小莉个别谈话的伏笔,这是个非常动人的姑娘。)。今天我先简略谈谈。(态度就应该像这样温和,剖析则应该犀利。这种慈严兼备的方针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效法的。看来,要创造空前绝后的作品,空前不用多言,绝后关键在:必须具有后人不可模仿的独特伟大处。)《新生代》这部小说中,有位二十多岁的女记者,她是故事的观察者。她的性格几乎和你一样,她的角度也常常和作者的叙述角度一致,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我可以把她看成是你的化身吧?(长者的微笑)

    “嗯。”小莉非常“乖”地点了一下头。此时得到如此温和的关心,她几乎感动了。

    所以,她的内心独白就多少可以看成你的理性思维了。从这里剖析,我看到了你的历史观、社会观、价值观、人生观、伦理道德观。

    “那你说说我吧。”

    我今天只想讲一点。你在伦理道德这些方面,和你个人生活相切近的方面,观念倒还是比较新的,这都是和你的本性相一致吧。可当你思考起历史哲学、社会哲学来便显得呆板,一套传统守旧的理论,既做作又可笑。

    “我对那些理论是不太懂。”小莉表示承认。

    “你不懂,可以干脆不写它。”杜正光在一旁很有经验地说。

    不,(杜正光在这儿插话真够讨厌的。)回避并不是最高明的。这不是几段议论的问题,而是整个作品的思想观照和高度问题。现在需要的是补课。一个杰出的小说家必须首先是思想家。否则,你一辈子成不了大作家。

    “非得这样吗?”

    你看看,世界文学史上的女作家,绝大多数像你这样:她们都不是理性思维型,都不是思想家,都是你这种直觉型,艺术型,一上来就凭感觉和人生体验写作,挺率真。照理说她们最适合搞文学了。可是至今世界上一流的大作家基本都是男性,很少女性。这不说明问题?小男刚才的话多半是对的,但也有偏颇。理性怎么能是没用的外壳呢?小男,和你的不同观点,咱们有时间再讨论。小莉,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那我怎么办?”

    惟一的办法是把自己首先造成一个思想家。但是,我又得坦率地说(停顿,放慢节奏,作权威的结论):你很少有这种可能,你没有这个力量。

    “那我就没什么搞头了?”天塌了,小莉觉得头上压了一座大山。

    如果说真格的,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小莉低下头,咬住下嘴唇。不到一个多小时,她受到的打击太多了:饶小男要结婚了;林虹将成为大明星;《新生代》完了;李向南一钱不值;现在又加上:搞文学也搞不成什么样;——而她是一直期望做个了不起的作家的。——这就是她的内心独白。

    感觉呢?童伟凝视着自己,那目光…她现在来不及分析自己的感觉。梅冰冰注视自己的目光变得同情。

    下雨了,天地凄暗,萧瑟败落的小树林,林边灰蛇似的小路。乌云裂缝中露出暗暗的铁青色。黑蒙蒙中,她在湿淋淋的泥泞中一步步行走,很冷。

    上帝成个极矮极胖的矮胖子——一指高,十里宽——缩在地平线下面。

    她二十岁了。唱着歌从大学女生宿舍的楼梯跑下,从图书馆前台阶上飞下。她的裙子,红的,黄的,蓝的,白的,飞舞着,吸引着男同学的目光,也有男老师的目光。她仰望天空,感到脸上放光。她跳舞,觉得身体轻盈健美。她斜卧在草坪上,觉得自己楚楚动人。她也渴望男人,拥抱接吻以至更狂热的性爱。可是,他们太殷勤了,得到太容易了,她反而不急迫了。

    一个挺帅气的男生,叫洛湘生,父亲是军区副司令,约她去家里玩。看录相,跳舞。半夜了,只好在他家过夜。一人睡一间房。快两点钟时,她听见窗户响动,一看,月光照着一个黑影,正偷偷摸摸捅破纱窗,打开,翻身蹿上,要进来。她一惊,撑起头,看清是洛湘生,她好玩地一笑就又躺下。看着他笨手笨脚钻进窗,踏在桌子上,又蹑手蹑脚踩在椅子上;碰倒了笔筒,哗啦,他赶紧停住,不敢动;半晌,又一点点往这儿摸,哗啦,踏翻了床边的小板凳。她扑哧笑了:笨蛋。他一惊,又一喜,扑了过来。两人拥抱在一起,狂热的接吻。求求你,我爱你,答应我吧。他气喘吁吁地说着,伸手到她下半身。她一把推开了他:别这样,到此结束。他站在床前,借着月光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又要上来。她用肘撑起头:你再过来,我就生气了。他还是上来了。他再一次提出要求,她用力地推开他:你再过来,我就砸你了。她抓起床边的一个空酒瓶。结果,洛湘生在对面的一张床上躺下了。两个人看着窗外的月光说话。一个斜面把房间一分为二,一半明,一半暗。脚在月光下,头在黑暗中。你为什么这么看重贞cao,这么守旧?我不守旧,我只是不愿意这样。为什么不愿意,你不也挺冲动的?反正我不愿意随随便便这样。

    她明白了:自己至今没迈出这一步,因为她不愿意随随便便就这样。那太没意思了。

    轮到杜正光分析小莉的感觉层次。人们否定《新生代》,他有一种轻松感,也开始认为这部小说写得不成功。昨天刚看完这部小说,曾有半天神情黯然,说不出话。这个不出名的女孩,听说刚开始学写作,写得这么有才气,灵活潇洒,文笔纵横,让他嫉妒。都是搞文学的,同行相嫉;他也是写农村的,更是同行中同行,相嫉更深。对方是女性,比自己年轻,更让他受不了。他第一次发现:男人不嫉妒女人,是因为女人通常比男人弱。如果在同一领域遇到比自己强的女人,对她的嫉妒会超过男人。他把稿子翻来翻去,不自觉的意图是寻找它的不足,却更多地折磨了自己。太流畅了——自己的文笔滞涩得多;太轻松了,一看就是一口气写的——自己往往写得很吃力;太长了,算了算,十七万八千字——自己至今还未写过长篇;感觉太细敏了——这最让他难受。他插过队,又一天到晚往农村跑,可就是写不出这种农民对土地、对炕头、村落、场院、碾子、猪舍,哪怕对一瓢倒到猪食槽中的泔水的细致感觉。他读了,能体会到,很真切,他却绝对写不出来。“炕从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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