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与荣_第十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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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第3/4页)

见到那份揭发材料了。我爸爸这儿也有一份,打印的。我刚发现。要不要我给你偷出来?不行?这样吧,我拿相机给你偷拍一份吧?”

    这真是一瞬间的巨大犹豫。人一生中许多至关重要的抉择都要在这样的一瞬间作出。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总论”中写的条条了:要有高度的理性,要有高度的控制力,要做一个适应中国国情的政治家。他不能做任何有潜在危险的事情。一定要“非礼勿行”谨慎再三。如果小莉此举真被别人知道,或者以后小莉一旦和自己闹翻,咬自己,不是好玩的。更重要的,自己原本就坦坦荡荡,无须搞任何小动作。

    “不要。”他平静地回答。

    “为什么?”

    “不需要嘛,”他笑了笑“你好好睡觉吧。”

    他回到房间,看到自己列出的十几条。梁君因为什么要“揭发”自己?…所有的似乎都不大可能,所有的又都不能排除。太复杂了。而在事实上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极简单的原因。

    邢笠简直要爆炸了,在屋里来来回回走着。“你为什么瞒着我?”他冲妻子吼着。

    梁君低着头哭了。

    刚才邢笠找衣服,在箱底无意中发现一个小红木匣。“这里放的什么?”他问。“噢,那是我插队时的药箱。”梁君一惊,连忙答道,她没说假话。邢笠顺手要打开,梁君脸色一下变了,拿了过去,放在身后:“你别看了。”“为什么?”邢笠起疑了“那里放的是什么?”“没什么。”“那为什么不让我看?”邢笠上来就夺。“我不让你看嘛。”梁君竭力想半开玩笑地搪塞开,看到邢笠真要夺过去看,她急了,紧紧抱住木匣。

    木匣最终还是被邢笠夺了过去,打开了。

    是一堆信。邢笠一封封看着,脸变了颜色。都是李向南写给梁君的,按时间顺序编号珍存着,还有李向南的一张四寸照片。好一个男子汉样。

    梁君坐在一旁垂着头。

    “我没瞒你,我和他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说。

    “我是知道。可你为啥还保存着他的信和照片?”做丈夫的妒火烈焰般上窜着。

    “把它们都撕了还不行吗?”

    “你撕,当着我面撕。”

    梁君咬咬牙,拿起一封信撕着。

    “先撕这照片。”

    梁君哆嗦了一下,低着头一下一下慢慢把照片撕碎了,眼泪流了下来。

    “你还难过。”邢笠更火了。

    “我不撕了,你撕吧。”梁君趴在床上哭了。

    “哼,我才不撕呢,我留着它们还有用呢。”邢笠突然毒上心来。

    (二)自己有哪些可能被揭发的“薄弱环节”

    ——他在纸上又写下了第二个小标题。对梁君揭发自己的起因无从判断,他只能从最坏处作准备:设想她以最敌视的态度,对他进行“最全面”(以至添枝加叶)的揭发。

    又需列清单:

    (1)“文革”中当过校文革副主任?(其间都干过什么?一一想。并无任何恶迹。后来不是下台了吗?他想着,对这一条作了排除。)

    (2)插队期间?

    (3)“国家资本主义”?(自己在给梁君的信中讲过,中国是社会主义,但需要搞些国家资本主义。)

    (4)“社会主义也有经济危机”?(他是这样认为的。虽然这种危机同资本主义危机有不同,但无疑也是危机。五十年代末期不是经济危机?比例失调不是经济危机?)

    (5)对某些政策的评论?(仔细想想自己私下的谈话。一条条想。最“出格”的、可能被整材料的有哪些?)

    …

    他一口气写了七十点。梁君可能揭发的方面都涉及了,还扩大到更大范围:自己的一切“薄弱环节”在省调研室工作,上大学,到古陵当县委书记,在北京的联络,写过的文章,发表过的言论…他有些出汗了。挨整时自审,危险丛生。

    (71)“有野心”?

    (72)“生活作风”?(他把和自己有过各种程度感情交往的女性逐个想了一遍。真荒诞啊。任何一个人如果被如此审查,都会不成样子。他感到了耻辱。)

    还有什么?是否初中、小学时的事都要检查一下?搞政治,若不想平庸混世、顺时升迁,就要这样准备经受“磨”和“炼”?

    他心中突然浮现起一件事——在一片迷雾后面,那是他始终不敢在心中正视的往事。小学时,一个叫胖墩的同学乘老师不在,溜进办公室,把还没判过的期末试卷上的错误改正了。此后,自己和另外两个同学经常拿这件事吓唬胖墩。胖墩本来有些呆痴,后来有些精神不正常了。上中学以后,听说胖墩(他没考上中学)精神失常了。他至今能回忆起吓唬胖墩时自己心中那狡猾的恶意:我去告老师,你偷改卷子。看着胖墩惊恐的模样,他就感到智力上的优越和抓住对方弱点的快感。他一次又一次地吓唬对方——只要两个人一闹矛盾——凭此征服了这个比自己有力气的对手。

    每每忆及此事,他有一种无法排遣的犯罪感,感到自己很坏。他总是很快地打断自己的回忆,那成了潜藏在内心的疚悔。

    而这真正的罪过却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被用来整成“材料”

    好了,还是继续考虑眼前的题目吧。七十多点了。如果知道别人在哪几个点上搞自己,问题就简单多了。军事上,在漫长的防线上预断敌人的进攻点,从而配备自己的兵力,向来是件困难而又重要的事情。敌人的进攻往往只在一点,两点,但估计中却可能是几十点。未知向来使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一群人围着一桌酒席,杯盘狼藉。

    “我看这份材料就不错。”凌海喝得两眼发红,把一份打印材料撂在众人面前“后面这些附件不用了。”

    “就这么两点就行了?”邢笠拿起材料翻了翻。

    “要致人命的,一点就够,两点还少?”凌海又仰脖干了一杯“你们谁送上去?”

    “我不能送…”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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