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时间之下_第一章生与死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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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生与死 (第3/5页)

好吧?李翠说,嗯,还好。可惜是个女伢。水成旺说,我有了两个儿子,想的就是个女伢。翠儿,你让我如愿了。李翠惊喜道,真的吗?水成旺说,当然。李翠说,那是这孩子有福。她爸,给起个名字吧。水成旺说,这个我要好好想想。我们水家的千金,得有个好名。明天我找算命先生算一下她的八字再说。

    李翠脸上浮出笑容。她知道,这孩子若被父亲宠爱,一生的富贵都不用发愁。

    隔壁刘金荣突然又冒出呼天抢地的吵闹,夹杂着屋里婴儿的啼哭,一派嘈杂。李翠有些不安。水成旺说,她就这样,你别管她,我不亏待你就是了。李翠说,我知道。可是…你还是去安慰一下太太。我怕她…水成旺打断她,说你怕个什么?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替你顶着吗?何况天还塌不下来。

    但隔壁的动静却更大,有哭闹,有劝扯,然后又有东西呼啦被砸的喧哗。水成旺的眉头也蹙下了,似有些烦。水成旺的长子水文突然撞进来。这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看也不看李翠一眼,开口便说,爸,姆妈很难受,说是要寻死,你还是过去看看吧。你不能只顾姨娘,不顾自己的结发老婆。

    水成旺望了水文一眼,似乎想发脾气,但终是没有发,只是轻叹一口气,说这个屋里可真热闹得像唱大戏一样。说罢便走了出去。

    水成旺出了门,却并没有走到隔壁正喧闹着的房间。他走进院子,站在那儿,仰头望着那一树没有发芽的枝条,想着什么。小儿子水武见到他,扑过去,抱着他的大腿,说爸爸,堤街正在游花车,还要演大戏,带我去看好不好?我们里份的三毛和贵生已经都去了。

    没等水成旺说话,水文对他的弟弟斥道,水武,你少扯皮,家里正有重要事情,爸爸脱不开身。

    水成旺听了水文的话,突然转脸问水文,你姆妈隔不几天就闹一场,也算重要的事?水文说,姆妈很伤心,说要去死。水成旺说,好哇,我这回要看看她到底死不死。小武子,走,爸爸带你上街看热闹!

    水武一蹦三尺高,欢喜地叫了一声,拉起水成旺的手,便往外拖。水文追了几步,说爸爸,你不能甩下姆妈不顾。水成旺说,跟你姆妈讲,我现在没空顾她。告诉她,要想清楚,为狗屁大点事拿自家的命去换,你看她划不划得来。

    说话间,水成旺便被水武拖出了大门。只留一个水文茫然地望着他们已然消失的背影。

    三

    阳光依然藏在云中。云层薄薄的,覆在头顶,不阴不阳。天气温温吞吞,凉意有点,却也渗进不到皮肤里。水成旺领着水武穿越过几条街,朝堤街而去。虽然跟大老婆发生冲突,但在他心里却全是那双柔软小手的感觉。他觉得他的人生很幸福。因为从这天起,他不光有两个儿子,还有了一个女儿。儿子来到世上,是专来帮他打理家业,女儿来到世上,却是专来让他施予宠爱。他甚至在想,将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疼爱这个小姑娘呢?

    水武高声地叫了起来,爸爸,看,还有踩高跷的!

    堤街就在眼前了。

    堤街是汉口的一条老街。以前是堤,现在是街。

    很久以前,长江、汉水和后湖三大水域曾经将汉口环抱在怀。水灾对于汉口人来说,恍若招手即来。汉口人便在星罗棋布的土墩上修垸筑圩,以保家园。明朝崇祯八年,汉阳一个叫袁焻的人主持修筑了汉口的第一道堤防。这道大堤,半月形模样,长达十里。修成之后,汉口的水患顿时大减,于是人们纷纷涌来汉口定居。汉口也因此堤而壮大。后来这道堤便叫作了“袁公堤”及至1864年,太平天国失败,捻军与清军继续作战,战事危及汉口。当时的汉阳知府恐怕汉口遭到捻军攻击,决定在汉口修筑城堡,以便防御。汉口堡上起硚口,下迄今之一元路,全长十一华里,如偃月形环绕袁公堤外。它在抵挡战争的同时,也抵挡了来自东西湖、后湖方向的水患。到这时候,位于堡内的袁公堤,业已历经两百多年,在阻水功能消失之后,便自然形成街道。这便是堤街。当年汉口的繁华几乎一半集中在堤街。

    整条堤街都响着锣鼓和唢呐。花车在前,高跷在后。围观的人群只留出一条路缝,让他们一路吆喝对唱。踩高跷打头的是一个红衣小丑,他一边走一边跟身后的另两个小丑戏耍。一忽儿金鸡独立,一忽儿又跃高三尺。人们边看边惊呼和笑闹。有人认识这小丑,便喊,红喜人,换花样!又有人说,把你的绝活拿出来!

    红喜人说,拿绝活加钱吗?一街的观众都回喊,加!

    cao办这场热闹的是堤街的周家。周家的大老爷给法国洋行当着买办。周老大又有兄弟两个,一个在汉正街开着金铺,另一个在武昌开着纱厂。汉口有钱人如果排名,大约数不到十位就会轮到周家。周家的老太太年满七十岁,古来稀了。周家人老早放出风声,说是这年的寿宴要大办三天。汉戏班子、花鼓戏班子、杂耍班子以及锣鼓班子统统请来。且说只要老太太开心,多少钱都不在乎。

    杂耍班子的班主叫陈一大,见周家如此放话,知道这回有得赚,于是喜笑颜开。早早就给班里的几个角儿打了招呼,说今天闹个开心,大家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他们开了心,周家就开了心,给的钱只多不少。

    踩在高跷上的红喜人最是人来疯,见街边喊叫得猛,立即亢奋。他大声说,拿家伙来!便有人扔给他三个红薯。红喜人便踩着高跷一派潇洒地将三个红薯抛向空中。一双手有如舞蹈,一接一抛,十分漂亮。喝彩声便又高涨。有人喊,换鸡蛋。红喜人收了红薯,接过路人扔来的鸡蛋。依然从容稳健地朝空抛出,鸡蛋仿佛听他的话,不管抛到哪里,却又都能回到他的手中。街边的人更加兴奋。路过一个铁匠铺。铁匠打了几只铁矛头堆在墙边。一个年轻人顺手抄了三支矛头,喊道,再来个压手的。红喜人将鸡蛋一只只扔回观众,又利落地接过年轻人的铁矛。铁矛是重了一点,但对红喜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在舞台上,他连更重的铁球都抛过,抛时还要转圈打挺。所以红喜人满心都有把握。

    水武坐在水成旺的肩上,兴奋得手舞足蹈。水成旺也被红喜人的绝活吸引,一边看热闹一边随着众人大声喝彩。正看得起劲,肩上的水武突然说,爸爸,我要屙尿。水成旺赶紧挤出人群,带着水武来到墙边。水武撒完尿,水成旺见他脚上的布袜已经缩进了鞋里,便屈下身,替他把袜子扯上。水成旺从来没有替孩子做过琐事,这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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