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中短篇科幻作品_暗室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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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室 (第10/15页)

因”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从生物学上看,胎儿与母亲毕竟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但对于这种解释,我在脑海中暂时打了一个问号,怀疑是作为成人的阿尔法先生在掩饰什么。所谓的“自私的基因”这种说法太过华丽骄奢了,令人感到好笑。

    然而,问题是,卵觉并没有确定的某位父亲。一个世纪前,这种情况比比皆是——孩子只认得母亲,不知道父亲。于是,卵觉的母亲挺起大肚子,避开搜索的士兵,偷偷地打出一个个电话,悄悄地发出一封封邮件,艰难地跋涉了很多的路程,好不容易才寻觅到了十个最有可能是卵觉父亲的男人。她请求他们施予援手,凭借他们手中的权力,动用他们的社会关系,把卵觉从清洗的黑名单上剔除。但他们都用冷冷的、嘲笑的眼光瞧她,甚至干脆说不认识她。这倒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惟一不太知道的是,这还是由于,此时,对待怀孕女人的态度,已经成为了一个严肃的政治立场问题,人们是要以此来划线站队的。因此,有两个男人,在见了她后,就立即打电话报了警,还有一个,甚至拿出刀来威胁她,她吃力地拖着大肚子,不顾一切地逃走,才侥幸保住了她自身和卵觉这两条小命。最后,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勉强答应帮忙,因为到了这种时候,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开始穷凶极恶地威胁他了,如果他不这么做,她就豁出去哪怕自己和孩子死了,也要把他以前“jianian污”她的事儿报告给他的单位,让他的上级、同事和家庭都知道,让他身败名裂,撤职下台,晚节不保。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男人——他刚好是这十个人中最为欺软怕硬的家伙,只好妥协了。实际上,仅仅这一位父亲(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卵觉的真正父亲),已经足够玩转了。在成人社会森严的等级体系中,他处于很优等的位置上,他掌握了丰厚的资源和力量。

    “在那场胎儿大清洗中,有一部分孩子因此保存了下来。我就是其中之一。”阿尔法先生慢条斯理地说。他的眉毛在扫帚般吃力耸动,就像肌rou中潜伏了一条临死的毒虫。

    “究竟有多少幸存者呢?”

    “没有计数。因为这是秘密,是成人世界的秘密。这事说到底,是人道主义,还是肮脏交易,到现在都不太好说。所以公开谈论它还是禁忌。掌权的男人们对它只字不提,我们这些幸存者也替他们保密。他们中的一些关键人物还活在世上。另外,在这起事件后,幸存下来的胎儿也出现了分化。”

    “那你后来为什么选择了出生呢?仅仅因为服从——呃,投降了你的母亲?”

    我忽然很想见见这位母亲,说不清为什么,莫名地隐然觉得,似乎我认识此人。她要还活着,该有一百二三十岁了吧?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年轻时长得漂亮吗?像一头猎豹般坚强而性感吗?还是小鸡般软弱?她很卑鄙无耻吗?她水性杨花吗?她是一只见人就上的流莺吗?

    她的床上过硬吗?男人玩她,她也玩男人吗?她确有伟大无私的母性吗?她是一个敢于自我牺牲的了不起的女人吗?她其实是一个目光短浅的、自私自利的、不爱国的荡妇吗?······我目不转睛地注视面前的老人,心里面越来越悲戚,却不料,他额上的痛楚表情骤然消失了,顽童般展露出狡黠的笑容,不再回答。然后,就招待我吃农家饭了,就着土鸡土鸭的,是自酿的米酒,后劲很大。欢愉的饭桌上不提苦难往事,让过去的一切都成为过去吧。晚上,我就住宿在他简陋寒伧的农舍里。酒劲上来了,整夜,我睡不着,听见隔壁的母猪和小猪在快乐地嚎叫。还有一些植物在夜色的掩护下起劲生长,咔吧咔吧,这让我想到我的幼年期,但我却一点也记不清我自己那位含辛茹苦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了。我其实是无母之人吗?这让我讶异而卑微。有时,我看到阿尔法先生的老伴慌张地走来走去,像一个神志恍惚的女妖,叉开嶙峋的双腿,抖颤着在屋后的空地上小便,半天淋漓不尽。星星透过破烂不堪的屋顶,水珠般连踵滴漏下来,大个儿一些的,就直接轰隆隆地砸进田间地头和旷谷丛林中了。在另一间房子的一张竹床上面,老人的孙子和孙媳妇在声嘶力竭地zuoai。这的确是一个家族,走过了千年万年,有着一脉的血缘,如今完全融入了平凡而庸碌的人间社会,在国家那挡风避雨的屋檐下香火续存。

    【拾】

    次日一早,太阳还没有升起,我便依依不舍地告别阿尔法先生,离开了这个充满诡秘气氛的小山村,惶恐不安地赶回我居住的城市。一路上,我悉心观察,确定没有人在对我进行监视和跟踪。天气酷热,到处是白花花的暑气。一路上我汗流如注。

    妻子在家中等我归来。几天不见,她已经在小姑娘般嘟囔埋怨了。我狼狈不堪地赔礼道歉,慌忙用热水替她洗了脚,花两小时做完脚底xue道按摩,又用吃奶之力把她拖拽到床上躺下。我细致而战栗地一层层解除了她的华服盛装,暴露出了她滚圆透亮的银灰色大肚子。然后我百般呵护地用温湿毛巾一遍遍地擦拭它。妻子一百二十六岁,鲸鱼一样遍体皱纹,翻个身都极不容易。她困难地展露出舒适和满意的神色,这让我的恐惧感稍微减轻。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我二十三岁,是她的第二十任丈夫。她总是每过五年便更换一名更新鲜的、更年轻的、更温柔的男人,来做她的丈夫,实际上,是她的贴身保姆。

    说是家丑也罢,凭心而论,妻子的身体,早已不像人类。或许从做姑娘的时候起,她就花着从男人身上挣来的大把钞票,开始用硅胶填充身体,用激光进行美容了。等到社会上的新技术发展起来后,她又成为了第一批参与基因测序和治疗的人,乃至到了后来,每有新花样出现,只要手边有点儿钱,她都要勇敢地去尝试。慢慢地,她体内重要的零部件已被人造器官置换,她的细胞被重组,肺泡被改造,DNA被修补,主要的关节和血管中都安装了蕊片和马达。妻子是多么向往人类的美好生活啊,为了多让男人看上一眼,为了多让男人上身一次,她永不疲倦地追求青春和美丽的长驻。不妨说,正是妻子这样的女人,推动了时代的进步和发展吧······但在彼时,却又由于环境污染的严重,人工或自然的毒素通过各种渠道,都汇集到她的血液中来了,兼之男人总体上也不行了,总是吃药,他们的jingzi更差,突变更大。所以,在妻子那时益变得怪怪的zigong中,孕育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胎儿——就像阿尔法先生那样早

    熟的家伙,也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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