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延赤中短篇作品_司令爸爸许世友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司令爸爸许世友 (第7/14页)

撅着屁股簌簌发抖。耳朵里嗡嗡声久久不逝,我闻到一缕火药味。

    司机条件反射一般在爆响中踩下刹车,我们在慌乱抽缩中又滚成了团儿。

    响起开门声,警卫员跳出车外。我们正要拥挤着朝外爬,却听到父亲平淡柔和的声音传来:“岳飞在清水亭再次大破金兵,险些捉住金兀术,一举收复了建康。如今,岳飞破金故垒就在牛首山后。”

    我们吓晕了,便听得云山雾罩。只见父亲拉栓,朝枪膛里吹气;又见警卫员四面张望,尔后俯身朝车里问:“司令员,打、打住了?”

    父亲并不下车,努努下巴说:“你去找找看嘛。”

    我们终于定下神。是父亲在行车谈笑中,随手开了一枪。

    “掉在哪边?”警卫员又问。

    “那边。”父亲顺了枪筒朝那片林子一指。

    警卫员便撒腿跑去。我们挤下车,嗷嗷叫着跟着跑。林子里静悄悄湿漉漉,草叶上露珠晶莹,远远望去,像绿毯子上敷了一层银粉。我们跑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新鲜的绿痕。

    我们放慢步子,目光匆匆地扫过草丛树木,谁都想首先发现奇迹。

    “爸,啥也没有呀!”“二混子”建军首先不耐烦地喊叫起来。

    “还远点!”父亲跳下车,左手拄腰右手扬起枪:“再往前,往前,就是那块了!找细点,许大眼儿,找不着就别回来!”

    援朝本来就眼儿大,如今瞪得更大。我们排成一行,像梳子一样慢慢往前梳理,不放过每一棵树,每一丛草。

    仍然一无所获。

    我和小妹泄气地停了下来,索性摘黄花,用石头打野果子玩。我们姐妹中,小妹长得最漂亮。她常举出证据:故事里总是最小的姑娘最漂亮。当她插了一头山花时,真像童话故事中的仙女,叫人又爱又嫉妒。

    警卫员仍然深信不疑地寻找着,遥望汽车的方向计算着,然后在我们周围转来转去朝树上望,终于盯住我们打野果子的树顶笑。他朝手上摔口唾沫便抱了树窜上去。

    “给我摘果子,要那一枝,一枝都摘下来。”小妹伸着手指叫喊,却见警卫员冷不丁扔下一个黑物件。吓得小妹尖叫一声跳开身。

    呀,一只野鸡!脖子根还在淌血,把漂亮的羽毛都染红了。小妹欲抓不敢,我用指头捅了一下,便有些叫人心惊的毛哄哄的滑腻腻的感觉。不容我蹲下身选定下手之处“二混子”一阵风似地掠过,抓了野鸡便欢呼着朝父亲跑去过功。“许大眼儿”紧跟身后追着欢呼,试图抢过那只野鸡。我和小妹如梦初醒,也跟着追,跟着叫:“我的,我的,我们先发现的…”

    第一次收获使我们兴致陡涨,随父亲登上牛首山。于是,砰砰叭叭的枪声便搅乱了这一片静土。

    华山和援朝的枪法来到山上便全然不济。援朝尽管还是“许大眼儿”却是眼大漏神,气喘吁吁见不着猎物,见到了也手抖得端不起枪。父亲和警卫员倒是满山野奔跑跳跃,不时砰砰放两枪。我们难得追上一次,只要追上便能拿到新猎物。

    夕阳顺着斑驳的云排朝着地平线悄悄滑落,父亲开始吆喝我们回家。我们喜气洋洋地满载而归。翻捡堆在车下的猎物:六只免,十几只野鸡。怪不得我们家有吃不完的野味呢,原来都是父亲猎到的。

    回到家,父亲将一半猎物送警卫班,一半交炊事员老王叔叔。然后抓起电话给聂叔叔、高叔叔等几个酒友打电话。若是有老战友从外地来南京,他的情绪会更加高涨。冲着电话:“叫你来你就来,不来我去捉你来!哈哈哈…”叔叔伯伯们都说,父亲餐桌上的野味好吃,只是酒不好喝。

    我的戎马一生的父亲,吃饭缺不了三样东西:辣椒、烈酒和野味。

    一日三餐,父亲的饭桌上常备辣椒酱,辣椒油和炸好的红辣椒。不论什么炒菜,少了辣椒便不香。而且常对我们说:“辣椒刺激人嘛!”辣椒象征革命!能吃辣椒的人才会革命性强。”几十年后我才明白,父亲这样说是受了毛主席的影响。

    他离不开酒,但只喜欢喝茅台酒和古井酒。早晨可以不喝,中午晚上必喝六杯。在他晚年,医生说得多了,减为四杯。但是来了客人,至少要加倍。

    野味是餐桌上不能少的酒菜。父亲说,一只鸡不如一条鸽子腿,一条鸽子腿不如一只鹧鸪眼。怕万一断了顿,家中养许多鸽子。他还买来鱼苗放塘里养,自己和司机一道编网捕捞,从不肯用街上卖的网。他说自己编网捞上来的鱼吃了才有味。父亲总是把自己划入自然之列。当他拿了自己手工编织的渔网走向池塘时,脚步便带了孩童般的雀跃和欣喜。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次他奋力抛出渔网时,身体像舞蹈家似地探向前,两臂优美地送了出去。单腿支撑着倾斜的身体,正当他为自己舞蹈化了的姿态陶醉之际,不料脚下的泥土在重压下沉落流失,他“哎哎哎”地叫着,两臂慌乱地划动,便听“扑通”一声,庞大的躯体将一塘池水砸了个波涌狼掀,在警卫员的惊叫声中,父亲兴奋地哈哈大笑。

    父亲水淋淋地爬上岸,一边揪扯缠在身上的水草,一边朝炊事员老王叔叔喊:“今天不吃别的,光吃鱼,我保证你们吃着最有味…”

    我的农民出身的父亲,戎马生涯不曾改变他对田园生活的眷恋。他在院子里种了麦子、玉米、茄子、冬瓜、白菜、瓢儿菜,自己上粪,自己浇水,自己采摘,亲自送厨房,这饭这荣才吃著有滋味。

    有一种野味我们始终不喜欢吃,葛根、杨桃以及我早已忘记名称的各种野菜。父亲并不强迫我们吃,但他自己有瘾,隔段时间吃不到就犯馋,而且一吃就很多。一边吃,一边给我们讲他当年在木兰山打游击和长征路上三过草地的故事…

    现在回想起来,从我的父亲身上,可以感觉到农民朴拙、敦厚,军人的武勇强悍和当过少林寺和尚的淡泊超脱。他早饭不喝牛奶,喝稀粥;不吃鸡蛋点心,吃咸菜馒头。他不愿穿便眼,总是一身军衣,或者在部队穿的粗布衬衣衬裤。喜欢穿草鞋。在城里、机关穿草鞋太惹眼,便用硬布条编“草鞋”自己编自己穿。不是为了标榜艰苦朴素,而是穿习惯了,舒服。他一生未穿过细线袜或尼龙袜子,只穿过高筒布袜子。袜底用针线密密麻麻纳过一遍,又硬又结实。里面还要用白色裹脚布裹了脚。

    他喜欢深山老林,不喜欢都市生活。一星期至少要去野外过一天,否则准生病。我们体内流淌着的野性,大约同自小便跟随父亲出猎杀生有关系。

    父亲只要一出动,必得狼狐鸡兔满载而归。他常常半夜来到长江,登上小艇。父亲可以在寒冷的江风中一卧几个小时,捕捉猎杀野鸭。那时没有什么绿色和平组织,也不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