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国(下)_第九十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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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第1/5页)

    第九十二章

    天刚亮,卢小龙就来到了徐州铁路局工程处的工地。这是新建的徐州火车站工程的一部分,已经到了扫尾阶段,卢小龙对一支几百人的施工队伍今天要做的活进行分派,大队人马才可以行动。新车站基本完工,今天是集中力量砌一道几百米长的围墙,下午铁道部领导来徐州铁路局视察,要抢在他们来之前将围墙砌好。

    夏末秋初,天还十分热,尤其要赶在一大早就开工,作为施工队队长的卢小龙先为施工队的班组长们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明确了任务,提出了要求,整个工地就生龙活虎地干了起来。水泥沙浆搅拌机隆隆地转起来,墙基已经挖好,用蛤蟆夯略夯一遍,上百把泥瓦刀就干起来了,一块块红砖带着水泥沙浆飞落到地基沟里,砖墙的基础很快就成形了,两边运砖、运水泥沙浆的小工们也都源源不断地供给着。卢小龙看了看等一会儿围墙砌高了需要搭脚手架的木板的准备情况,知道今天的活计都安排好了。他又看了看长龙一样施工的现场,泥瓦工们一个个弯着腰动作迅速地挥舞着泥铲、泥瓦刀,将一块块红砖齐齐地铺码着,他估算了一下进度,便放心地离开工地,去铁路局工程处了。

    太阳还没出来,草帽背在背上,一件短袖白衬衫、一条灰蓝劳动布裤都溅着泥浆,一双解放鞋也是斑驳的泥浆斑点,再加上被晒得黧黑的面孔和手臂,都挺形象地说明了他现在领着施工队搞基建的身份。在徐州上班已经一年多,一开始跟着技术员学工程预算,凭着上高中时数学基础好,很快把预算、决算基本技术掌握到手,很多不大的工程项目他居然能够独挡一面地做出预决算,这让处长和技术员们都惊叹不已。他除了在处里搞预决算,还经常在工地上忙碌时带领施工队施工。文化大革命中训练出来的组织号召能力,很快使他成为难得的施工队队长。他又像在农村插队一样,一边领着干,一边学着干,拿起泥铲、瓦刀码砖活,用工人们的话讲,不够八级工,也够三四级工了。干施工队队长跟干生产队队长一个道理,要带头干,要会干,要会派活,要赏罚分明。他善于笼络人心,每天到得早,走得晚,几百人的施工队伍被他管得井井有条,成了徐州铁路局基建处的一个先进典型。

    他到了基建处,因为今天要迎接部里的领导视察,整个铁路局都提前上了班,基建处里早已各就各位,蒋处长正和几个人围着办公桌说话,看到卢小龙进来,他在办公桌前抬起了有些秃顶的长圆脸,问道:“工地都安排好了?”卢小龙说:“安排好了,已经干了一阵了。”蒋处长满意地点点头。他是一个资格老文化低的老干部,动辄喜欢训人,卢小龙早已摸准了他的脾气,该乖觉则乖觉,该服从则服从,该苦干则苦干。刚来处里,对他这个全国有名的造反派头头,蒋处长白眼相看。后来,得知卢小龙的父亲是三七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便有了几分亲切,因为蒋处长自己也是一个“三七式”又听说他的父亲文化大革命以来历经迫害而死,又对卢小龙有了两分同情。卢小龙不露声色地和他调整着关系,下班时间去他家坐一坐,偶尔送两瓶酒,时而在他家吃顿晚饭,干起工作来埋头拚命,少说多干。他的这套做法很快赢得了蒋处长的青睐。当他一夜一夜在办公室开着灯加班,赶做工程预算、决算时,不止一次被夜晚来办公室拿东西、打电话的蒋处长撞见,蒋处长总是随便地问一句:“还加班搞呢?”他有意头也不抬地回答:“抓紧一点,提前搞出来主动点。”

    继续埋在满桌数字表格中,摇着计算器忙碌着,绝不多看蒋处长一眼。这时,蒋处长往往会在办公室坐一坐,沏上一杯茶,喝上几口水,说道:“早点休息。”便背着手走了。他仍旧头也不回地继续忙着自己的案头工作。

    他的这套风格果然使蒋处长越来越对他另眼相待,大会小会表扬他;他则坐在人群中一言不发,偶尔拘谨地笑一笑。他知道自己这样独树一帜会引起处里其他人的嫉妒,所以,除了工作,他对一切人事关系都保持麻木不仁的态度,对任何有关名誉和利益的事都不争不抢。在办公室摆放办公桌时,先是把他摆在了一个角落,他毫无怨言地缩在角落里,光线暗,白天就开着台灯干。后来把他调整到窗前,和一个姓温的技术员面对面坐,他也处之泰然。温技术员就在处里管预算概算,卢小龙拜他为师,小心谨慎地学习,称对方为“温师傅”轮着打水扫地的活,他总是提前十分钟上班,抢先干了;轮着预算决算工作受表扬时,他总是让温技术员去出头露面,他像一个不会飞的苍蝇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后来,基建处里又来了新的干部,他主动提出将自己办公桌调到靠门口的地方,将光线充足的地方让给他人,自己则和一个同样是刚分配来的女学生面对面坐着。对方是本地的中专毕业生,插过几年队,也是招工来的,叫李彦,长着一张白皙清瘦的小面孔,眉毛淡淡的,眼睛细细的,说话声音绵绵的。卢小龙依然老老实实地表现着。对方一听说他的名字,立刻惊讶地张开小嘴:“你就是那个卢小龙?真想不到。”卢小龙憨厚地笑一笑,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知道,对于处里惟一的年轻女性,他绝不可多占风光,那同样也会惹人嫉妒。他伏案工作,加倍表现自己的窝囊和迟钝。当处长、副处长还有几个在处里称王称霸的工程师、技术员对李彦调笑时,他便麻木不仁地趴在桌上算他的账,无论周围的调笑如何惊天动地,他都无动于衷。偶尔有人将屁股靠在他的办公桌上指手画脚地聊天,挡住他的光线,他只是将桌上的报表材料稍微挪一挪。人们聊得热闹,不经意地将茶杯里的水碰溢出来,他连忙拿起抹布擦,对方发现后连连道歉,也忙不迭地要帮着收拾时,他便不嗔不恼地说:“没关系,我一个人收拾就行了。”

    他这个曾经“头上长角、身上有刺”的造反派头头已经变得土豆一样滚圆,不惹人注意,这使得他在蒋处长的各种表彰中安全地成长,当船上的帆无声无息地升起来时,船便无声无息地向前行驶了。

    基建处下属的几个施工队总是管理不善,蒋处长常常像喝了酒一样血红地瞪着眼,在全处干部会上大发雷霆。几个施工队长都是泥瓦工出身,低着头嗫嚅地嘟囔道:“现在的很多小工都是铁路局的子弟,不服管,泥瓦工站在脚手架上吆喝下面上泥上砖,他们就在那儿打打闹闹,半天上不来,训少了没用,训多了他和你吵,这些人的家长都是铁路局的职工,哪个你都得罪不起。”蒋处长拍着桌子嚷道:“那就没法管了吗?”他扫视着办公室的几十个干部,其中包括一些技术员,问道:“你们谁下去带个施工队?管出个样子来。”大伙都知道这活不好干,没有人吭气。卢小龙抬起眼看着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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