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镇_第一章小丁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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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小丁 (第2/5页)

平时写报道或写总结,拿了别家的报纸或上年的总结抄抄就可以交差的。写三百例等于考状元,是皇上开的殿试,哪里是呵卵泡,开玩笑的事!

    当然,要找,不是一个没有,但政治上都多少有些疤迹,让他们进无产阶级意识形态领域总觉得不放心。研究来研究去,军人出身的县革委主任没有了耐性,一拍桌子说,研究个xx巴,我看就让他们几个上。

    其他领导同志也就赶紧表态:完全同意!还怕他们翻了天么。

    县革委主任补充说:对反革命分子也要给出路么。这几个人,我们是用他们一技之长。有问题,找个得力的人看住就是。也可以告诉他们,弄好了,会考虑调他们上来。

    大家对县革委主任的政策水平和斗争策略都叹服,决议随之形成。

    三

    根据县革委会领导班子的决议成立了“县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伟大胜利三百例写作组”组长是县革委政治部下属的宣传组组长小冯。小冯其实快四十岁了。因为在机关呆得久,许多人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脸又白净,且少皱纹,让别人无法改口喊他“老冯”他也喜欢别人喊他“小冯”说是亲切。比他年轻的他的下级喊他“冯组长”他也说,莫喊职务,就喊“小冯”让那些人颇为难。小冯是老县委的文书,聪明灵活,很讨人喜欢。就是文革,机关里乱成一团,乱完了,他依旧还是讨人喜欢。新生红色政权成立,老县委的人走的走,降的降,有些人没了踪影,唯他是得了提拔的。他当了许多年文书,从来没有写完过一个报告。但是他嘴乖,人缘好,经他三磨两缠,就有人代劳了。他却又偏喜爱舞文弄墨。有事无事,总是冥思苦想,夜里常熬到油干尽,写诗作赋。一写就是几百行,几千行。走在路上,时常见一个熟人就把人家拦住,说我有一首诗,念给你听,你务必指点指点,不吝赐教。然后他就不由分说地翻了白眼,背诵起来。起先人们还尽可能耐心地听一会,再讲几句“不错,不错”之类的客气话,只求脱身。后来,只要迎面看见他,刚打完招呼,马上就说“很好,很好”便赶紧落荒而去。他听了这些反映,更添了百倍的自信,也就更加辛勤努力地走文豪的路。他的那些杰作,大多发表在机关逢年过节和什么纪念日的特刊上。特刊出来,他便一只手托起另一只夹烟的手,在特刊前站上老半天,让烟雾弥漫了全脸,极陶醉地沉浸在自己艺术创造的幸福中。平时说话,他也都尽量注意合辙押韵。讲工作方法,就说,调查研究是个宝,群众路线最重要;讲个人修养,就说,党是春雨我是苗,有了成绩不骄傲,等等。他对诗也确有研究,研究对象只有一个,便是领袖的诗词。已经公开发表和红卫兵传单上流传出来的那些,他都能倒背如流。而且晓得有几多首是写于本省的;或写的是跟本省的人事有关的,各占领袖全部诗词作品的百分之多少等等。统计很是精确,是这方面研究的权威。让小冯来当三百例写作组的组长,看管另外几个人,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写作组的另外几个人分别是艾老、老董和小丁。艾老是镇小学的赤脚老师,先前在外地一座矿山的子弟学校教书。六十年代初写过一个剧本,在全系统的文艺汇演中得了头等奖,名字和照片登了报。却惹了祸,老籍地方政府和社教工作队来函,指他为漏划并逃亡隐匿的工商业主。事实确凿,并不冤枉。高中毕业后,他在老子的店铺里确实当了一年少老板,风闻“土改”才出走的。他走得远,也偏僻。矿山上,人也是比别处的粗心。给他瞒过许多年。终究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被遣送回了老籍。作了若干年田,一把鸡似的细骨头,只差没有给牛拖烂,后来被镇上一个寡妇熬怜,寡妇是几代贫农,抵消了他的一部分罪恶,使他有了吃粉笔灰的资格。虽是民办的,到底力所能及,算是很不亏待他了。

    老董是六八年的下放干部。之前在地区报社当记者。一度是报社的台柱子。他曾经采访过一位在当地风景区庐山作短期休养的苏联女专家。后来就建立了通信联系,女专家撤回国之后,也没有中断,直到两国正式交恶。听老董当时的口气,那位年龄跟他相仿的女专家似乎不只是爱上了中国,而且还爱上他了。末了自然是不了了之。但“文革”期间这桩事还是被人糊了大字报,质问他是不是当了苏修特务。他一下吓蔫了,过了两年提心吊胆的日子,第一批就坚决要求走了“五七”道路,下乡接受再教育。

    三个人中,小丁差不多是晚辈。他是从省城下来的知青,在当地无亲无故,加上出身有些问题(祖父是旧社会的伪职员),很久都没有调上去。去找他的时候,他样子很惨:一脸黄皮寡瘦,至少半年没有剃的头乱蓬蓬地像鸡窝,身上衣眼扣子全掉光了,用根草索拦腰勒住了事。收工之后,一个人下河挑水,一个人烧一口先前供几十口人煮饭的锅。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很是凄凉。凄凉归凄凉,却狂。平时一顶帽子压在眉毛上,见谁都爱理不理。这几年,比他出身更黑的知青都前后走了,独他没有动静。他也没有打算求哪个的意思。不出工的时候就一个人关了门门头写小说。他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很伟大。那些小说虽然无处发表。但给他赢得了一个穷秀才的名声。小镇乡下人对从那间瓦屋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很有些神秘感,觉得里边说不定真住了一位文曲星。

    不过,所以让他进三百例写作组,并不是出于对文曲星的迷信,而是因为他一手字写得好看。这是他从小跟祖父临帖子的结果。三百例虽然没有对原稿的字迹提出特别的要求,但字好看,让人顺眼,总是要紧的事。

    他被召到镇政府的头一天,就出了点烙壳。

    那天他昂首阔步。镇政府的大门和路都窄,正是上班人多的时候,他这样走路很占地方。他却旁若无人地走着,一点没有听见身后一串紧似一串的自行车铃声。一辆车的龙头在腰眼那儿重重地撞了一下,他也没有注意到那人是谁。进了他先前被通知要进的那间办公室,他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正气咻咻地盯牢着他。

    好大一会后,那个人突然开了腔:

    “你真的不想赔礼?”

    “哪个?我?”

    “不是你是哪个?”

    那个人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声。

    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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