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昼_第七章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七章 (第3/4页)

问题。

    要了解“沙桩技术”的整个发明过程。这是一项在沙性土层上建筑时对地基做处理的新技术,能为国家节约大量资金,提高工效及质量,荣获了国家科技发明二等奖。

    他本人对这项重大发明有何具体参与和贡献?在设想的萌芽阶段,他是五人中的一个,并非主角。后来,他提拔为处长,对这项发明再没有任何具体参与,当然他还支持。这就是如实的情况了。

    可为什么,最后他倒位居获奖发明者的首位了呢?

    他感到自己的头像半间房子一样大,嗡嗡的,他看不见眼前的人,只听见两个记者的问话在一个包围他的模糊世界中飘来。他还听见景立贞的话反复响着:“我们工作没做好。曹玉林同志有错误,该好好检查。不过,他是刚从中年知识分子中提拔上来的新干部,缺乏经验。最好不要见报,让我们自己解决…”

    他的名字是怎么写入发明者名单的呢,怎么最后又列到首位了呢?

    不要糊糊涂涂,往回好好想想…

    申请科技发明奖的上报材料被一只恭敬的手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怎么,他曹玉林的名字也被署上了?这样不合适吧,他不能无功受禄啊。恭敬的手后面是恭敬的微笑:“曹处长,您从一开始就参加了,后来又是在您一手领导和支持下研究成功的,署上您的名字是完全应该的,我…噢…我们几个人都这样认为。”矮个儿的工程师王学礼笑着说道,他是沙桩研究的参与者之一,他敦厚恭敬的微笑从来让人舒服,最近,在自己当了处长以后,更加让人舒服。暖乎乎的,熨帖人的。这么说,自己署上名是应该的了,虽然他心中有着难以消除的时强时弱的不安感,不道德感,却像被面前这恭敬的微笑溶化了似的,而且,一种更有力量的诱惑在意识深层兴奋着他。沙桩技术现在成了影响重大的科技成果,报纸准备报道,电台准备广播,国家准备给予发明奖,一旦署上名,在建筑史上都将占有小小的光荣的一页。…他在那使他晕糊糊的微笑后面,隐隐约约想到:矮个儿工程师的妻子要从外地调回北京,自己应该多帮助想办法…

    只回想到这儿?

    还该往前回想回想…

    ——刚宣布完对他的任命,周围都是祝贺的笑脸,他很兴奋,很不安。他很诚恳地握着每个人的手,他很感动地感谢着每个人的祝贺,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感谢的话,他的脸像喝了酒一样发热,头也一片迷雾般发晕,他分不清每个人都说什么了,他也记不住自己都说过什么了,他只是和许多的手握着,分不清哪只手粗糙,哪只手细嫩,哪只手干燥,哪只手潮湿,哪只手热,哪只手凉,哪只手热情,哪只手冷淡,哪只手真诚,哪只手应酬,他只是满心要好好工作,满心地感谢,还有满心的歉疚——向自己表示祝贺的,有的比自己资历老,有的比自己年轻有才,可现在他要领导他们,他很不安。他要努力、尽力…

    ——他不知不觉注意起穿戴来。以前过节时才穿的呢制服,现在经常上身。过去从不照镜子,现在总要在镜子前整好衣装发型才去上班。是女儿发现了他的变化:“爸爸,你当了处长可注意起打扮来了。”“是吗?”他愣了一下忽然自我发现“不好吧?”“怎么不好,不当处长也该注意美嘛。”女儿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曹处长,曹处长,人们到处都这样尊敬地称呼他、请示他。他总是老大的不安,连连点头赔笑,好像欠着对方什么。几十年驯驯服服惯了,他还不适应这地位的变化。当那些比他资历还老的人这样尊敬地称呼他时,他的不安到了窘迫的程度。可同时也有一种暖热的兴奋感陶陶然涌上来。他像喝了不多不少的酒一样,晕糊糊飘荡荡的,很长一个时间以来,他就处在了这种舒泰的状态中。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喜欢讲话。喜欢在各种会上讲几句,哪怕是处里十几个人的工作会议。他坐在那儿很激动,紧张地做着心理准备,他的脸会涨得通红,他的手神经质地颤抖着,来回理着并不用理的笔记本,然后,要咳嗽好几下,才困难地开始讲话,遇到和兄弟单位一起聚餐时,他也总要涨红着脸,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几句符合处长身份的祝酒辞。

    ——他在各种场合学着当处长、当领导。到处是新的课题,新的窘困,新的进取,新的刺激…

    “什么事啊?”两个人坐下以后,景立贞亲切地问。她非常清楚地感到着自己局党委副书记的身份(这是一种有重量的感觉),她从自己的坐姿中,从自己说话的口吻中,从看着对方的目光中都感觉到这个身份。当然,这不是在办公室,是在家中,她还感觉着自己主妇的身份,这使她又多了一点随和,化为接见一个下属特有的微笑。聪明人对一切人、事都能有个恰当的态度,那态度便符合着他与对象的全部双边关系。

    “啊,我是想来问您…”曹玉林还没开始正经谈话,就局促地流汗了。景立贞的一句问话就把他那“随随便便到同事家坐坐”的预定态度摧垮了。他双手扶膝前倾身子坐在那儿,往上扶了扶眼镜,然后抬起头,他那瘦削的尖下巴的脸,使景立贞只看到他那副显大的眼镜和镜片后面闪烁的眼睛,还有就是眼镜下两块凸起的颧骨。

    “到家里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景立贞爽朗地向上一摆手,目光中则含着早已把对方的来意看明白但又要装着不明白的自觉有趣的戏谑。

    “有几件事。不知是先说哪件好。”

    “一件件说嘛。还讲什么顺序,又不是让你做报告。”

    “一个,就是关于晓鹰的事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