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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严 (第5/8页)

茶馆的好差使,心里烦躁,一刻也难容他,晓得不可再次心软,便与米红商量办法。吴大年告知米红,休要再充好人,领张子贵前来撒野,害得东奔西走,无安身之地;另外,她要正式提出离婚,问米红怎么办理,是去法院,还是公安局。米红到底见多识广,说城里人离婚找民政局,农村的可能要去乡政府办,我帮你打听一下。

    灌香肠的工作不太享受。每天穿着雨靴,两手肥腻,浑身油污,屋子里的气味让人反胃。晚上睡在积水的房间,铁床架在水面上,脱了靴子上床,被子潮湿阴冷,躺进去人半天都止不住哆嗦。

    作坊狭小,昏暗。米红仍劝吴大年:“离了婚,你会遭罪的。”吴大年用力往肠衣里塞rou:“遭什么罪不是遭,在家里只会憋死。米红,我想挣钱买个小房子,你不会觉得可笑吧?”米红摇摇头:“太难了。”吴大年将封口扎紧:“不,哪怕是二手房,我算过,有可能的。”

    “大年,你真的要离婚?”米红如梦初醒般。“我想清楚了。我不是真要他爹给我道歉,只想他做一回丈夫,去跟他爹论个理。你倒看他那泼皮的样子,哪回不发癫。”吴大年额头上贴着纱布。米红说:“他把钱都交给你了,我看你就算了吧。”吴大年咒了一句:“我恨,恨自己的命。”米红说:“有个孩子就好了。”吴大年摇摇头:“不是这个问题。”米红悄声说:“子贵哥问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吴大年道:“把我逼急了,我真的去找男人。”

    这时,有人低声喊“老板来了”大家不作声了,作坊内只听见工作的声响。

    吴大年感觉老板在背后缓慢移动,在米红身边停了,弯腰检查米红刚做好的香肠。

    “你,米红妹子吧?”

    吴大年突然听见老板说话,条件反射似的一弹,扭头望去,这一望不打紧,惊得吴大年大气不敢出,小气出不来,心里波涛汹涌,狼打船翻。

    “天啊!向兵叔叔!”米红一声惊叫,满心欢喜。

    次日,杨向兵差人传话,请吴大年与米红搬去二楼住。米红高兴,脸上开出向日葵。吴大年面上平静,内里七上八下,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不愿搬,仍住水房,打算不久转工。

    且说大年照自己脑门心砸了一茶杯,张子贵见血就两腿发软,白脸涨红,怕她砸他,不敢再说一字半句,甚为狼狈地走了。回冰厂扛了几日水泥包,想到吴大年穿上西装,当了楼面部长,心里没一处踏实,暂且不敢去茶馆找她,戚戚然过了些日子,待发了工钱,买得一只纯金戒指,直奔茶馆而去,想到吴大年眉开眼笑的样子,禁不住骂道:“死婆娘,这下满意了,乐呵了吧?”

    偏生不巧,张子贵到茶馆一问,吴大年走了,竟然舍了茶馆部长不干,又躲起来了。到哪里去了?服务员告诉他,她回家了。张子贵不晓得服务员耍他,以为吴大年消了气,回心转意了,不觉心中暗喜。

    张子贵马不停蹄,路上转了两趟车,行了五里路,回家天未黑,碰到村里的熟人问他:“大年没一起回?两口子都做工,挣得不少吧?”张子贵心一沉,敷衍几句,埋头往家里赶。吴大年果然不在。张子贵摔门踢凳子,没个地儿发泄。子贵娘说道:“她爱在外头野,让她野,看她野到什么时候。不吃点苦头,怎知道家里的好。你也不要去找了,省得我跟你爹在家,心里空落。”

    晚上张子贵与爹娘谈起生产的事。子贵娘说:“我跟你爹都老了,你爹又得了血吸虫病,干不了体力活,你的身体弱,也吃不消,家里的田承包给人,自己种点口粮地算了。”

    张子贵不依:“现在粮食不断涨价,我家田地肥,包给别人,太亏,再说,种田人怎么能不要田?”子贵娘说:“七亩多田,你哭都哭不出来。”张子贵理直气壮:“还有吴大年呀,谁家女人比她能干?”

    “她,人呢?”张子贵娘鼻孔里挤出几个字。

    张子贵感到自己扑空了,跌倒在地,很尴尬。

    张子贵郁郁不乐,回到自己的房间,检查柜子,见吴大年又清走了一些衣服,包括她结婚穿的套裙,心里越发不舒坦。吴大年收拾打扮,给野男人看,张子贵恨得咬牙切齿“想起曾有个女人说,吴大年打牌的时候,跟男人态度暖昧,有个男人暗底追求她。张子贵当时审过吴大年,吴大年说:“没那事情,是你不经逗,才有人故意逗你。”张子贵后悔当时草率,未作深究。那个女人讲的完全可信,吴大年和人私奔,是早有苗头的了。

    张子贵左思右想,无以为证,百无聊赖地打开抽屉,见端中平放一张信纸,捏起来一看,竟是一封离婚协议书。张子贵不明其意,仔细看罢,方晓得是吴大年和他谈判,她为甲方,他为乙方,最后甲方要求解决婚姻关系。

    张子贵颇觉污辱。又见吴大年想得周全,早在甲方空白处签了名,盖了猩红指印,气得两手发抖,满嘴唾沫星子无处喷溅,憋得额上青筋暴起。另一页纸上留了米红的手机号码,他若想清楚了,打电话通知她回来办相关手续。

    单说这协议书。那一日,吴大年和米红眼见杨向兵是老板,一个百感交集,一个心花怒放。米红云开雾散,对香肠厂好感有加,吴大年则觉雾霭迷蒙,不晓得米红另有所图,自己暗下决心不作久留,避免与杨向兵重提旧事。

    米红已打听清楚离婚程序,这头一步,便是写离婚协议书。至于怎么开头,中间怎么写,怎么结尾,米红都学来了,末了还告诉吴大年,全是杨向兵所教。协议在杨向兵的间接指导及米红的协助之下完成,事情说明白了,文句也算通顺,吴大年天黑潜回家,放进抽屉,再连夜赶回城里。

    眼下,这张子贵捏着协议书,不知如何是好。家里缺了女人,只觉得屋子里每一处都是虚的。他一夜未睡。鸡叫三遍时,坐起来,又读了一遍,仍是火起,骂了吴大年一通,翻箱倒柜,找到半截铅笔,在纸上写道:“离婚,不止死一条命!”

    米红搬到楼上后,和吴大年聊天少了,生活有了新内容。单说这晚上十点钟,米红接到张子贵的电话。米红总是关机,耽误他找吴大年,张子贵极为不满。米红说旧手机坏了,才换新的。张子贵要和吴大年谈。米红说:“她没和我一块住。”张子贵紧张:“她跟谁住?”

    米红说:“你明天上午九点再打。”米红正躺在杨向兵的怀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懒得与张子贵周旋。米红比吴大年小七八岁,早在米红初嫁,杨向兵就相中了米红的丰胸,苦于无从下手,不曾想她会自投罗网。前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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